close

後來明政還是沒有請假,因為他爸媽管的很嚴,死都要他讀到最後一刻。
他表情很無奈,一副時不我與,英雄要斷送於學校似的。
但我想他不太可能是英雄,頂多是蟑螂斷送於拖鞋之下。
可能是我太懦弱吧,我還是沒有去看佩甄,但思念卻沒有因此而有所減退,反倒是越來越濃。
我常常到國中,就是那個第一次看到佩甄的國中球場。
似乎有點長大之後在回味起自己小時候所玩的地方的味道,雖然這不過是一年的時間。
我常在那個燒考卷的樹下凝視著小學弟打球,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。
我常常在想現在的我打的贏佩甄嗎?
如果我就這樣坐到晚上,後面會不會有人突然叫我縱火犯?
還是指考過後,我還能再買杯熱咖啡等著她呢?
這些事情都只有期待,但沒有答案。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沉重。


我似乎沒有跟你們說信仔的事吧?
他考的不是非常好,不過似乎可以吊車尾上國立大學,他說那裡在台中,而曉萍的成績比他高出一截,但也選填那所大學。
上次在醫院走廊看到他們兩個的親密舉動之後,我也沒這麼意外了,雖然還是有點跌破眼鏡。
不過對於他們兩個這樣雙宿雙飛,我跟立名還是很忌妒的打了信仔一頓,再送他去死去死光波以詛咒他,但心裡還都是很為他高興的。
但我的高興,似乎還參雜了一點複雜,並不是很單純。
「哦哦、我迫不期待想快點去念大學了!」信仔考完學測後,常常在電話裡我跟嘮叨,而且一說都是一個小時,我看他家電話費可能會付到手軟。
「哦什麼哦啦!煩死了。」
「哦哦哦哦哦哦哦哦!」
「靠、煩死了!」我順勢把電話拿開耳邊十秒,藉此阻隔噪音。
「哦完了?」十秒後,我問他。
「難道你還想聽?」
「算了…」
「我要唸大學!!」
「……」
每天就是要這樣折騰一段時間,他才肯進入正題。那時大概也是我腦神經死的差不多的時候,只剩少部分能夠跟他說話。
但如果他再鬧的話,我不擔保不會放火燒她家。
「欸、偉助,你跟明政競爭的如何了?」他終於肯進入正題了。
「什麼怎樣?」
「有追到佩甄嗎?」
「你跟立名一樣煩耶,他早上剛問過。」
「是喔?」電話那端傳來一陣笑聲,「那到底有沒有?」
他還是沒聽出我的言下之意。
「當然沒有啊、廢話!」我的語氣很無奈,「現在連能不能再跟以前一樣做朋友都是問題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「被立名說中了,學測對我來說肯定不是好東西。」
「你不是考上了?不好啊?」
「去你的、你是白痴啊?」他還是一樣傻頭傻腦的,讓我越說火氣越上來。
「靠、我還真衰,打個電話來跟你聊天還被罵一頓!」
「那你就別耍白痴啊!」
「我沒耍啊!」他反駁。
「那你本來就是白痴啊!?」
說完我順勢把電話再拿離耳朵十秒,躲掉一連串的髒話。
「說完了?」十秒後,我再問他。
「沒有、還有一句,媽哩個B!」
「……」我無言。
慘了,下次要拿離十一秒,這點要記下來。
「你到底要說什麼啊?」我看了看時鐘,已經快凌晨一點了,眼皮也越來越沉重。
「關心一下啊,不能嗎?」
「一定要選在這個時候嗎…」我連打了好幾個呵欠。
「摁、我想你啊!」他的口氣很曖昧。
「你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麼嗎?」我問他。
「幹麻?」
「找汽油桶。」
「幹嘛?」
「燒你家!」我怒罵道。
「……」
「你還想說什麼快說,我要睡了!」我下了最後通牒。
「喔…」他似乎思考了一下,「我要上大學!」
「幹!」我馬上把電話關掉,仆倒在床上。
今天的腦細胞這一剎那都死光了,一點也沒剩下。
沒有腦細胞的腦子,跟沒作用一下,天塌了也不會有所反應,所以我就這樣睡到隔天十一點多,然後早餐跟午餐一起湊合著吃。
老媽一邊唸著我太好命,同學都還在拼指考,一邊又說著我的手機響了整個晚上,手還不斷的操控著遙控器。
手機響了整個晚上?
我趕緊去翻看手機,有兩通簡訊。
我先看了第一通,上面數字很多,什麼800什麼按1再按4的。又什麼要聽什麼請按一連串代碼。
一通商業簡訊,這是我看了許久後歸類出來的。
於是我翻了第二封,是明政傳來的。
詳細的內容我忘了,但好像要我陪他去晨跑的,似乎經過了好幾次的抗戰跟協議,他跟他爸媽約定好不去學校上課,但要每天晨跑,為當兵後的體力作打算。
於是我回撥給他:「欸、明政。」
「幹麻?」
「不是要晨跑?」
「靠,別跟我說晨跑!」電話那端的他似乎很生氣,「五點傳給你現在都要十二點了才打給我,十二點晨跑?跑鳥蛋啊?」
之後他就一直重複著跑鳥蛋這句話,似乎對我很不滿,但他的語氣是快樂的。還帶點笑聲。
邊罵人邊笑?他哪根神經不對?
「什麼事讓你這麼開心啊?」我索性問他。
「有嗎?」
「邊罵人邊笑,還說沒有!」
「呵呵、被發現了啊!?」他笑的很開心。而我則是一頭霧水。
「我發現?」我皺眉,「是你一直暗示我吧?」
「啊、是嗎?」接著又是一陣傻笑。
「你到底是怎樣?腦袋撞到?」我笑笑,「然後跟弗利沙一樣後面腫兩塊?」
「屁、撞到都比你帥!」
「……」
「好啦,你知道我在高興什麼嗎?」
「什麼?」我用很慵懶的語氣回他,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知道。
「我不用上學了啊!」
「嗯、後來呢?」
「後來我就有時間跟你一起去追佩甄了啊!」他說的很理所當然。
我沒有反駁他,只是一昧的乾笑。
難道他一點也沒被佩甄之前的反應嚇到?我這麼想著,但我沒有問他,可能是我心中也期待著吧。
期待能夠在一起追佩甄。
之後他下了一個結論,在我們哈拉完之後。
「以後每天晨跑五公里,為追佩真做準備!」他興奮叫道,但我聽到之後一點也興奮不起來。
「去你的!」不知道為什麼,我的語氣也是笑著的。
不是哈哈大笑那種,是有種會心一笑的感覺。
最後我還是跟他一起去晨跑了,為了那個無聊的理由。當然,立名絕對沒辦法倖免。雖然他臉很臭,但也乖乖的陪我們跑。
我曾看過文章,有人說晨跑是種享受,尤其是呼吸以及腳步規律的順著自己的節奏時,會有一種舒適感,連疲憊的感覺都拋開了。
然後就有種飛上天的錯覺!(這句是我亂加的…)
所以我也嚴重的質疑,如果不是那些人在唬爛,就是他們拋開的疲累全部不偏不倚的正好掉到我身上。
我沒辦法跑完全程,儘管我盡力放慢速度,心臟還是有種欲裂的痛楚。似乎吸入的空氣都跟刀割的一樣,非常不舒服。
而立名總是跑在前頭,任我跟明政兩個人在後面追趕。
我忘了告訴你,立名從國中體育就很好,老師還想找他加入籃球隊。
而明政也沒好到哪裡,說要晨跑的是他,但他卻跟我一樣在後面呼天搶地。
在第三天的晨跑中,我跟明政依然中途放棄,坐在操場旁的草地上聊天。
「我…我…我快死了…」明政氣喘吁吁的,大口吸著空氣。
「你…你…你快點死…」我斷斷續續的說著,也一樣搶著空氣。
「媽..媽..媽哩個B…」明政喘著,「再這樣下去我當兵會被操死…」
而立名也擦著汗小跑步過來,還帶著輕鬆的神情。
「你們不跑了啊?」他問。
「再跑下去會死人啊…」明政苦著臉。
「哈哈。」立名笑了笑,然後坐下來喝了一大口水,「那要不要打球?」
「打你頭!」我跟明政齊聲罵道。
今天的早晨很涼爽,卻沒有寒意。
風吹過汗流浹背的我們,反而有股愜意,一種雲淡風輕的悠遊,而這時的我們沒考慮到感冒的問題,只是一昧的享受著這單純的片刻。
我在操場草坪上,凝視著對方的籃球場,凝視著那棵樹,凝視著我們常一起打球的球架,嘴角不禁微微的上揚。
明政似乎也有一樣的感受,也是一昧的凝視著。
這片刻,很沉默、卻有股寧靜的氛圍。
「欸、立名,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?」我凝視著球場、不經意的脫口而出。
他老神在在的點點頭,似乎早就知道我會問他似的。
「可惡,又被你猜到了。」我不以為意的笑著。
但立名對我的不以為意似乎有些訝異。
「偉助、你變了。」立名看了我一下後,突然說。
「我變了?」
「你把很多事情都看的輕鬆了。」
「看輕鬆?」
「就是看淡了、沒有那麼鑽牛角尖了。」
「我以前會嗎?」我不禁失笑。
他又點點頭。
是嗎?是我把事情看淡了嗎?
我不知道,這也是個心理層次的問題,或許是不經意的,或許我根本沒注意過。
就因為是我沒注意過的,所以這根本不用多想,因為想了也不會出什麼結果。
與其如此,我寧願全心享受著當下的片刻。
可能對我來說晨跑只是個過程,而我所獲得的果實,是盡了全力之後的滿足。
一種毫不保留的付出之後的快感。
如果是如此,那我盡全力追佩甄,也能得到滿足的果實嗎?


如果現在的時間往後延了幾個月,就是畢業典禮了。
嗯,畢業典禮、白話解釋就是宣告高中生涯結束的一種慶典。
我不知道說慶典恰不恰當。或者說是種歡送會,一種學弟送學長、同時也象徵著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。
時代結束了?好諷刺。
畢業典禮的慣例,就是放一些聽起來很感傷的歌,然後師長在台上說些感傷的話,再祝我們鵬程萬里,母校的大門永遠位我們而開,然後台下一定汪洋一片。
這裡的汪洋指的是淚水,它會受催化般的情不自禁下,然後事後回想起來,或許會覺得好笑,但在當下肯定哭得淅瀝嘩啦的。
在學測到畢業典禮的這段時間,我常常到籃球場,帶杯飲料就坐在樹下看著不認識的人鬥牛,這樣就可以消磨一個下午。而我在想什麼?
大概什麼都沒想吧,就這樣坐著發呆,這或許是種眷戀,因為這裡的回憶太多,我無法把它拋盡。
是我太多愁善感嗎?
這似乎又是個心理層面的問題,所以我不嘗試去解,因為這跟數學不一樣,沒有固定的答案。所以我不浪費腦神經在這裡鑽牛角尖了。
如果故事要繼續的話,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了,也就是畢業典禮。
既然是畢業典禮,免不了要有學弟的祝福,因為是男校,清一色的幾乎是男生,除了美術班的學妹之外,幾乎都是公的。(這就是所謂的陽氣過重嗎?)
校長在台上侃侃而談,說了些什麼人生的大道理,學校的生活點點滴滴,然後帶到祝福,一氣呵成,中間沒有一點停滯,響起了一陣掌聲,看來是經驗老到了。
只是我很納悶,校長剛剛在說什麼,而立名也搖搖頭,要我別問他,因為我們的注意力都放在聊天,根本沒有注意到台上在說什麼。
「唉、我們F4要解散了。」典禮時,立名、我、明政跟信仔坐在一起。
「嗯…」信仔點點頭。
「對啊、沾我的光的屏中F4要解散了,從此我要單飛了,你們準備失業吧!」我笑道,結果換來一頓打。
「以後還要再聯絡喔,別忘了。」打完之後,明政甩甩手,帶點感性的說。
這次幾乎是一致性的,我們都愣了一下、然後笑著點點頭,眼中螢光閃閃,頭一次這麼整齊。嗯,頭一次這麼整齊,也是最後一次了吧,我這麼想著。
廣播放出了一首首歌,從小虎隊的「放心去飛」到品冠的「最想念的季節」,每首都可以說是陳腔濫調,但依然催著淚,我眼中突然一片模糊。
連忙轉過身去,仰著頭、試圖讓空氣風乾眼中多餘的情感。
「怎麼了?」立名拍拍的我的肩膀,微笑著。
「走開啦!」我揮揮手,故作鎮定的要他離開,我沒辦法把這麼難為情的一面表露出來。
立名只是笑一笑,沒有多說什麼。
他是不是有著跟我一樣的感覺呢?看著他的背影,我想著。
畢業典禮真的該死的摧淚,好不容易撐完了整個典禮,結果還要向老師告別,看著老師的笑容,跟三年前剛見到時似乎一樣,但嘴角多了點皺紋,白髮也多了幾根。
三年的時間,真的有那麼長嗎?
「偉助、要好好努力啊,老師會在學校等你回來看我啊。」老師親切的笑著,拍拍我的肩膀。
聽那這句話後,壓抑的情感瞬間崩潰了,如潮水般一發不可收拾,眼淚如雨般的落下,瞬間模糊了視線,留下兩行滾燙。
老師,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呢,我哭著說。
事後我才知道,哭的人很多,不只我一個,老師說這沒什麼難為情的,而我還是訕訕的笑著,依然有點哽咽,帶了點難為情。
「欸、真的要聯絡喔。」典禮後,我們站在大門口,信仔認真的說。
「不要!」立名笑道,「哪個人先棄我們不顧跑去把妹的啊?」
「……」信仔冒著冷汗。
「對呀、不跟你這種見色忘友的人聯絡!」明政隨後發難。
「……」只見信仔鐵青著一張臉,很驚慌的樣子,我忍不住笑了。
從哽咽到笑,我僅僅花了快十分鐘,卻似乎把一切悲傷發洩了,剎時輕鬆了起來。
「對呀!罰你以後每個禮拜都要打一次電話給我們!」我笑著說,拭去淚水,心情似乎有種豁然的開朗。
看到信仔錯愕的表情,我們都笑了起來。
嗯對、我們的高中生涯結束了,但我們的友情並沒有跟著畫下句點。


畢業之後的我們,面臨了一個尷尬的身分。
我們不是高中生,也不是大學生,那我們是什麼?
我們什麼都不是。
立名說既然我們什麼都不是,做什麼都不對,所以唯有玩樂才是我們該做的,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,但我媽說他在妖言惑眾。
而畢業的結束,某一層意義裡面也是指考的到來,所以也是決定佩甄是否考上高師大的關鍵。
指考後,我沒辦法去問她成績,因為她也不在屏女,補習班也停課了,我根本不知道到哪裡找她。我也只是每天準時到球場報到,而有時候手癢下場落個被電的慘兮兮的局面。
這樣的光景每天重覆著,而球場似乎少了點什麼,我是這麼覺得的。
這個暑假的天氣似乎特別悶熱,太陽熱情得有點反效果,僅剩的一點的活力也被曬得頭昏腦脹的。整個下午坐在樹蔭下悶著,有點想吐想吐的感覺,今天連蟬鳴都顯得刺耳。
我很想佩甄,很想很想,這點我很肯定,自從我有了到球場的習慣之後,到這裡我都會懷念起一些事情,但大部分的焦點還是圍繞在她身上。
不知道是因為得不到的總是最美還是我重色輕友,但我很清楚一點。如果說思念是種液體,那我從那天後所盛裝的相思已經淹沒了我僅剩的一根浮木了…
我能說我好想妳嗎?佩甄。
我拍拍臉頰,試圖讓自己脫離這片愁思,這些東西多想也無益。
我收拾著喝剩的飲料袋子,起身準備離去,這種天氣真的是會熱死人的,由不得你不信,因為我也不會試給你看。
我把杯子跟塑膠袋拿到一旁的垃圾桶丟後,便往車棚走去、準備去牽腳踏車。
這時,我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。
我保證,這是我有生以來最不知所措的一次,這股聲音、瞬間流竄了我每一個神經細胞,我眼睛瞪的老大,完全不敢回頭…
「縱火犯、你好嗎?」她輕輕的笑著。
剎時,一陣微風,吹拂了我的心房…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夏摩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