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我在醒來時,佩甄說已經過了一天了,也在我身邊哭了一天,眼眶還是通紅著。
我手中握著一支錄音筆,是我送給立名那支。
佩甄說立名要我等有一天跟她真正幸福時再聽,我點點頭。
然後一陣欲嘔,我吐了出來。又大哭了一陣,不斷捶著自己。
立名死了,很不真實著上演。
我還是感覺聽到他的聲音,聽到他在跟我講道理…
但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罷了。
我放了一萬兩千次的思念在立名的靈前,這也代表著我對立名一萬兩千次的思念。
以及一萬兩千次的不捨,以及歉然。
我在他靈堂前站了很久,還有有種想吐想吐的感覺,伴隨著一陣陣的鼻酸。
立名爸媽哭得很傷心,也傳到我的耳中。也是一陣陣的歉疚。
我也好想哭,但就是哭不出來,我怕哭了就會承認立名不在的事實。
所以我不能哭。
這一萬兩千次的歉然,我是賠不完的吧。
之後我開始想著,我如果因而跟佩甄在一起,會不會只是因為立名的期待,這會不會讓我喜歡佩甄的感覺變質呢?
我知道立名不會這樣想的,但我呢?
我能保證自己對佩甄的喜歡不會因而變質嗎?
那如果哪天我跟佩甄分手了,會不會因而辜負立名的期待呢?
這會變成一種罪惡感嗎?
好幾個問號在我心中徘徊,我無法不去想,但這真的很難有答案。
我只確信了一點,這改變了我的生活。
甚至改變了我跟佩甄的相處,也變成一種壓力。
我開始無法對佩甄坦然,無法跟之前一樣的跟她打哈哈。
或許是因為立名,我對佩甄的態度變了,有點變成怯生生的,生怕不順她的意就會違背了立名的想法。
畢竟這是立名捨生為我留下的禮物。
「欸、偉助。」
「偉助!」
「阿?」我轉頭,佩甄正看著我。「噢、抱歉,我晃神了。」
「還在想立名嗎?」
我點點頭,心又揪了一陣。
「別想太多,」她嘆了口氣,眼眶卻紅了,「我很抱歉…」
「不是妳的錯。」我苦笑。
這一切還是好不真實,都過了幾個月了,還是覺得立名還在。
或許是我心裡還不敢承受著個事實吧,我還逃避著。
我無法確實地接受到這個資訊,立名死了。或許是我封閉了我的心,這也是種固執。
我知道固執是不好的,但有時候固執會比較好過一點。
「偉助!」
「偉助!」佩甄又叫了。
「阿?」
「這是第五聲了。」佩甄的臉很冷。
「噢、抱歉。」我點點頭。
「你到底在想什麼?」
「立名啊…」
「想也不是這樣想的,還是要過日子啊。」她皺眉。
我點點頭:「我在想…」
「什麼?」
「我現在喜歡妳會不會只是因為立名的期待,這會不會讓我喜歡妳的感覺變質呢?」
她皺起眉頭,而我繼續說。
「那哪天我跟妳分手,或許我也會有罪惡感吧。」我開始大笑著。
有點自嘲的意味。
「我們分手吧。」
「什麼!?」我瞪大眼睛。
「既然如此就由我跟你分手,那麼你就不會有罪惡感了是不是?」她瞪著我。
「這…」
「我們分手吧。」她緊促眉頭說。
「什麼…?」我愣住了,不敢接受這事實。「我哪點對妳不好嗎,抱歉、我會改的…」
「你變了。」她閉上眼睛,轉身離去。
我愣住了,壞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,我有點招架不住。整個人呈現放空狀態。
我怕我一清醒便招架不住。
倒臥在椅子上,我又想哭了。
那幾天我都會不明所理的開始狂笑,然後破壞東西。
我也不懂這種心情,似乎是種解脫,也是種沉淪。
解脫是因為最近的沉悶有了個完結,雖然不是答案,也不是我預期的,更不是我所想要的;而沉淪是我似乎封閉了自己的所有一切,包括感覺,或是資訊。我常把自己封閉在房間內,然後燈也不開,持續一片漆黑,反而能感到一絲的輕鬆。
或許這樣對我跟佩甄似乎都好,而立名那邊我該怎麼交代呢,我看也只能等哪天我掛了再去向他陪罪。
大不了被他罵一頓。
那幾天陰雨都一直綿綿的,看著窗外的天空一片灰濛,心情就會變得很差。
這應該不會上天在為我哭泣吧,我這種人也不配為我浪費一滴眼淚,或許是立名在罵我的口水吧。
反正我這個人就是無能。
陰雨綿綿的,也灑落了我的心情。
我關了手機,整天把自己封在房間裡面,連上課也都請病假。
對我來說,手機鈴聲是種刺耳。
教授說話是種諷刺。
看到我這麼消沉,室友也無能為力的笑了笑,或許在他們眼中我也只是隻戰敗的喪家犬。
也或許連戰也沒戰就敗了,更加懦弱。
那種感覺很差,像是度日如年的令人難熬。
這段期間持續了一個月有餘,直到有天、我的宿舍門口突然有人罵著髒話,從早上罵到中午。
我有點慍怒的走出去外面一看,是明政。
「他媽的!」他看到我馬上衝上來就是一拳,「廢渣!」
這是他給我的第一個禮物,在一段時間不見後。
「我是廢渣。」我苦笑,口腔又破了,卻不痛。
「你真的沒救了!」他把我從衣領抓起來。「你對不起我。」
「我知道…」
「你對不起立名!」
「嗯…」我消沉的笑了笑。
突然,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陣光芒,滴了下來,順著眼角滑落。
他的眼睛紅了…
「明政,你…」我驚呼。
「你對不起佩甄…」他哭了。
「我…」
「你知道佩甄哭得多傷心嗎?」他又打了我一拳,「你知道我的心多痛嗎?」
我撇過頭去,不忍看他。
「轉過來!」他用力把我的頭扯了回來。「你他媽的…」
我低下頭。
「還我佩甄的笑容來!」
「我還不起…」我低語。
「你可以!」
「好!」我怒氣上來了,「我他媽的用命來還!」
然後他又對我的臉打了一拳,接著踹我一腳。
還是不痛,再怎麼樣也不會比我心痛。
「你死一死就可以了事,那我呢?」他哭得很傷心,「佩甄呢?你知道她多喜歡你嗎?」
「她?」我有點震驚。
「既然有這麼一天,你當初就不該跟我搶佩甄…」
「抱歉…」
「抱歉有什麼用?我要你把佩甄追回來!」
「我…」
「她喜歡你,她喜歡善良的你,喜歡糊裡糊塗又有點稚氣的你,喜歡凡事都不會想太多卻有種執著的你,喜歡有義氣又笨笨的你,喜歡有感情的你,但她沒說她喜歡一個消沉的廢物。」她一口氣說了很多。
「所以說我是廢物,她不會喜歡我的…」我苦笑。
「你不是,」他把我放下來,「因為她喜歡你…」
「什麼…」
「所以把她追回來…」他的語氣軟了,似乎向在哀求。
「這…」
「我跟立名都希望你幸福,立名也不希望這件事變成反效果。」
我皺眉,想了很久。
「你喜歡佩甄嗎?」
「喜歡。」我用力點點頭。
「白痴的情感是不會起化學作用的,因為他沒這個能耐。」
「什麼…」
「所以你喜歡佩甄是不會變質的。」
我又想了一下,隨後下定了決心。
「幹…」我罵道。
「什麼?」明政嚇了一跳。
「我哪裡是白痴!?」我笑了,「但我喜歡她絕對不會變質。」
明政笑了,又落下淚來。
我騎上車,衝向佩甄的宿舍。
雖然知道佩甄不會跑掉,不會像電視上一樣突然消失,但我突然好想她。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會再一次傷害她,再一次失去她。
風呼嘯過我的耳際,大概也是催促著我吧。
於是我更加緊催住著握把。
在宿舍門口停下了車,警衛馬上認出我來,也制止我進入。
我差點忘了我被列入黑名單了,而且我剛被揍過,不可能西裝筆挺的吧,所以印象一定更差。這種樣子警衛讓我進入我還懷疑他失職呢…
我苦笑了一下,也沒時間跟警衛解釋。突然,我下定了決心。趁他一個不注意,反手撂倒警衛。
「抱歉,我一刻都不想多等了。」我苦笑,向地上的警衛說道。
然後連電梯也不等了,直接衝向樓梯。
腳步很匆忙,在樓梯間也顯得很急促,令人聽了心煩。
於是我一直加緊腳步。
待佩甄打開門時,我看到了一臉驚訝。
「你…」她驚呼。
「抱歉…」
「你怎麼進來的!?」
「我把警衛撂倒了…」我低語。
「你…」她皺起眉頭,「你打算讓我失望到連朋友都不做了是嗎?」
她眼眶又泛著淚,雖然沒低落,但散發著傷心欲絕的神情。
「嗯,我不想跟妳做朋友…」我點點頭,而她一臉驚恐,快哭了,「我想再次跟妳做情人。」
我笑了,突然感到一陣輕鬆。
「胡鬧!」她又哭又笑,擦掉了淚水。
然後她突然抱住我,緊緊的,深怕會再次失去般。
現在我眼前的、不再是一個人,而是一個天使。一個含著閃閃淚水的天使,她曾張開羽翼陪伴我走過一切,也會是我今後全力陪伴的一切。
而她不僅僅是天使,也會是我今後的所有,有一種無法用言語說明的感動蔓延開來。
眼眶不住紅了。突然鼻子一麻,眼淚不爭氣落下。
我也又哭又笑著,到現在為止,我才擁有了全世界…
[全文完]
[後記]
在禮車上,我看著身旁穿著白紗的天使。心中又是一陣甜,她似乎看到我在看她,向我靦腆的微微一笑。
我也笑了,轉頭看著車子前方擋風玻璃。
或許這就是幸福,儘管沒有人說出口。
而幸福也不是用嘴去說的,它是種很抽象的感動,而我正擁有著。
我也會緊緊握著,就算要我粉身碎骨也不會放手。不會再一次的去傷害天使,因我曾傷害一次了。我也只能盡我所有一切努力的去彌補。
也因為這一切有許多人的期待,我要更加珍惜。
突然摸到口袋的錄音筆。
我拿出來,而天使也見狀靠了過來。
「一起聽吧。」
按下播放鍵,音質不是很清楚,立名的聲音卻很令人懷念。
轉頭一看,車窗外有個人瘋狂地騎著機車在外奔馳著,還不住猛敲著窗子。
我把窗戶放下,是那個學長。
他的眼神很散亂,嚇了我一跳,心中七上八下的,難道他是來劫新娘的!?
他沒理會我,注視著天使。
「告訴我你很幸福。」他大叫,聲音在風中飄移。
我趕緊轉頭看著天使,而她只是淡淡笑了笑,又靦腆的看了我一次,表情是很滿足的。
「我很幸福。」她笑著。
立名啊,你的問題她也幫我回答了啊,這是理所當然的是啊。
我再按一次錄音筆,讓立名的聲音再一次傳了出來。
「…告訴我…你很幸福…」
這不是廢話嗎?
我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