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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
大學開學後,我依然留在咖啡店打工。
我便是在那時,汲取了咖啡的相關知識。
也是那段時間,琴軒的一揚手、一個回眸,都深深的嵌入到了我的腦海中。
後來的日子裡,時常不經意的,便會從回憶中,觸摸到那些深沉的痕跡。


在那打工一段時間後,我也才見到了店長,原來是琴軒的叔叔。
難怪我的錄取那麼容易。


那是一位酷酷的中年人,總是戴著墨鏡。
第一次見到他時,是一個晚上,準備要下班時。
當我正在收拾時,店門開了。我回頭一看,不得了!
黑墨鏡加上冷酷無情的表情,走起來每一個步伐似乎都藏有著殺氣,異常沉著。肩膀微斜,暗藏殺招。
果然是混過的,而且來頭肯定不小!


我趕緊屏氣凝神,暗運內力。
提氣,警戒的走過去,『先生,請問要點些什麼?』
「叫琴軒出來一下。」
慘了,連名字都已經查了一清二楚,果已經先有準備了。
來者非善類!
我越想越緊張,趕緊否認:『不清楚,不可以,不可能,這裡沒有這個人!』
我突然想到三不一沒有,便用了上來。
說完後,我開始配服自己的才智。
沒辦法,太有學問便是如此。一不小心便引經用典了。


「你在搞笑嗎?」那個人問。
『喂!我很認真的!』
「那就快叫她出來啊!」
『不要,我豈是如此之人?』我慷慨激昂。
「這小子瘋了?」
『我跟你......』正要豁出去,琴軒正巧從後台走出來,見到那個人,叫了聲店長。我立刻改口:『我跟你問好,店長好!』
「這小子有問題啊?」他指著我,看著琴軒。
「呵呵,他本來就怪怪的。」琴軒笑了笑。
我則是在一旁發窘到不行,索性裝死。


隨後,琴軒說:「幫店長泡杯咖啡吧。」
『好。』
我為了力求表現,便刻意拿出手動磨豆機,每個步驟務求確實,用力的磨著。
這時,店長看到了。


「為什麼要用手磨?」他問。
『不然呢?』難道用腳嗎?
「可以用電動磨豆機啊!」
『哇,科技好進步呀!什麼時候發明的?』我呼喊。
「這小子真的有問題啊?」店長又看了看琴軒。「他難道不知道這很久以前就有了嗎?」
琴軒笑了出來,一溜煙跑到後台。
我則愣在哪裡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
店長走後,我立刻上前質問她。
『太過分了,竟然讓我傻傻的手動了那麼久!』我抗議。
「我是為了讓你運動啊。」
『這不是理由!』
她笑了笑,撫摸一下電動磨豆機,眼神轉柔,然後看著我。「想不想試試看呢?」
『好。』我望著她的神情,竟然平靜下來,不再爭執了。


她拉下店門,而我開始摸索著。
電動磨豆機的速度很快,咖啡粉的顆粒粗細可以調整,也磨的很均勻。
我對於煮咖啡熟練了,很快便端上了兩杯拿鐵。
『久等了。』
「不會。」
我們便在吧檯前,聊起天來。


夜深了,少了紛擾,我似乎又回到了學測時找她的日子。
時間似乎又靜止了。
咖啡由熱變冷,也不合常理。
等我們喝下最後一口咖啡,已經接近十一半點了。
平常我們關了店門後,便收拾,各自回去了。很少處的這麼晚。
假日忙到夜深,也沒機會獨處。
但我沒有遺憾過。
我不貪求什麼。只要能夠一直看到她的身影,我便滿足了。


『很晚了。』後來,我起身收拾杯具,到後台清洗。『晚上很危險的,妳先回去吧。』
「沒關係。」她還是沒有移動。
『真的,我來就可以了。』
「可是我還想再待一下呢。」
『快回去吧,我會擔心的。』我語氣轉柔,對她笑了笑。
她愣了一下,也笑了出來。
於是,她起身,收拾一下,便開了小鐵門,到外頭發動機車。


我聽著機車聲響低鳴著,也擦乾了手,準備收拾了。
突然,琴軒從門邊探頭過來,「小夏。」
『嗯?』我轉過頭。
「你知到我為什麼不告訴你電動磨豆機嗎?」
『為什麼?』
「因為我很任性。」她笑了笑。
『怎麼說。』我也笑了。
「因為我喜歡看認真的你,全力專注於一件事情時,那樣的神情。」
我愣了一下,手上的毛巾便掉落了。
而她只是一直笑著,連眼神,都飽和了笑意。
那一刻,天氣似乎溫暖了起來。
或許是月亮,特別明。


「你知道嗎?」她又開口了,也因為如此,才打夢境裡的我拉了回來。
『什麼?』
「你煮的咖啡,很好喝呢。」
我又再度掉入夢境了。


妳知道嗎?琴軒。
這是第一次有人誇我煮的咖啡好喝呢。
而第二次劉海誇我時,又讓我想起妳了。
為何我總會在她的笑靨裡,時常想起妳的樣子呢?


望著她即將離去的背影,我卻感到些許失落。
但心是激動的。
於是,我緩緩叫了她:『琴軒。』
「嗯。」
『那個手動磨豆機,放著吧。』
她愣了一下,望著我。
『只要店裡不太忙,能讓我再試試看嗎?』
我是真的,在她的眼神中,看到了飽和的笑意。
以及柔和的一輪月亮,正和煦的發著柔光。
於是,今夜的月亮,似乎特別明亮。
因為有兩輪明月,同時發著光。


11
研一升研二的暑假,我恢復了在附近公園散步的習慣。
說是恢復,因為之前,我本來就有這個習慣的,只是後來中斷了。
為何中斷呢?
或許是因為寂寞吧。


研究到一個段落後,我並不會到校區附近的公園,而會刻意繞到遠一點的地方。那也有個公園,我便在那散步。
通常我都是偏好夜晚。
我便能感受夜晚的沁涼,足以消解一整天因忙碌而過熱的思緒。
漸漸的,糾結的眉頭便會稍稍紓緩。
然後抬頭一望,依然是片不見星星的夜空。
於是,望著孤單的月亮,便會湧上些許寂寞。
似乎月色也黯淡了些。
我想起了小時候,外婆家佈滿星子的夜空。
也會懷念起,以前在咖啡店做事,下班時的夜空。
或許是心境的關係吧。那依然沒有多少星星,但我卻覺得月色明亮。


我會盡量鬆懈腳步,漫無目的的閒晃。
但通常,我的思緒以及步伐,依然是直線,無法自由奔馳著。
或許是我忘了,該如何徹底放鬆。
因為思念已經飄向遠方了,光要收回,便要拉扯許久。
而且過度延展的思緒,也變的緊繃。


今天從研究室出來,我又興起了散步的念頭。
我先脫下眼鏡,揉了揉鼻樑。再考慮了0.5秒後,我便騎上車。
這或許是我少有的偏執,繞了一圈,我還是執意到了那個較遠的公園。
然後留下那個白爛學弟在研究室裡,依然呼呼大睡。


經過了便利商店,停下車來,拿了瓶罐裝咖啡,請店員微波。
想了想,我又買了一瓶,一樣微波。
為何我會有這個舉動,我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。


到了公園,我開了一瓶咖啡。
然後我以1.51步的速度,開始驅動步伐。
今天的月色依然孤獨,夜空只披了件黑色大衣,卻忘了戴上星星紐釦。
公園有些人們聚在一塊,隨著音樂帶動唱,其中不乏有老人和小孩。早上那裡應該是老人打太極的地方吧。
不知道是帶動唱厲害還是太極拳強。
下次找個時間,中午可以來看看,他們是否會搶場地。


早上的疲勞有點釋懷後,我便開始享受夜晚。
此時風若一來,我大概可以騰雲駕霧了。
正當我漸漸的,以31步的速度行走時,身後突然有人叫住我了。


「學長?」
我回頭一看,是劉海。『妳也來散步呀?』
「我剛買完東西。」
我終於知道,為什麼要買兩罐咖啡了。我趕緊拿出另一罐遞給她。
『要走走嗎?』我問。
「好。」


「學長,你都習慣來這裡散步嗎?」她問。
『妳確定不叫我小夏?』
「叫學長比較習慣呀。」她笑了笑。
『喔。』


『我從研一開始,便習慣了。』我說。
「什麼?」
『我在回答妳剛剛的問題呀,』我笑了笑,『妳不是問我為什麼來這裡散步?』
「對喔,我都忘了。」她訕笑了一下。
我也笑了。
這情形有點像之前阿助請我們吃飯,之後我載她回家的對話。


「學長,你在這就純粹散步嗎?」她又問了。
『還有胡思亂想。』
「沒了嗎?」她有點驚訝。
『嗯。』
她想了一下,繼續問:「那麼,能夠說說看,都在想些什麼嗎?」
『可能會有點無聊喔。』我笑了笑。
「我會忍耐。」她也笑了。


『小時候,我常常回在鄉下的外婆家。到了晚上,那裡便滿天都是星星。外婆家的庭院很大,我可以在那裡盡情的帶著表弟妹們騎著腳踏車,繞著一圈又一圈。』我說,望著星空,『即便是單純的這樣一圈一圈的繞著,我也能樂在其中。』
「人們似乎越是單純,越能感受到快樂。」
『妳很有慧根喔。』我笑了笑。
「呵呵。」
『我繼續說囉。』
「好。」


『我曾經有一次,看到外婆家附近的小斜坡上有螢火蟲的蹤跡,於是興高采烈的我,便追著螢火蟲到處奔跑,直到不見了它的蹤影,那份感動是很真實的。』我說,『到了高中之後,漸漸的,回到外婆家的次數便少了,就算回去了,似乎再也沒又了當初那份單純而美好的感動了。於是,我一直在想,我到底是失去了什麼,我該尋回什麼。如今,已經許久沒有回去的我,對於那裡兒時的感動,似乎也成了回憶罷了。』
不知不覺的,我們已經走出公園,到了馬路之上。
「所謂的回憶,便是回不去的記憶了,對嗎?」
『嗯,哲學系的果然不同。』我說。
「這並沒有關聯呀。」
『那便是特別聰明了。』
「呵呵。」她笑的很開心。
我也笑了。
說完之後,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。


我刻意的走在劉海的左邊,也就是靠近馬路的那一邊。
『妳往裡面靠一點吧。』我說。
「好。」


走了一會,劉海又說:「學長,還有故事嗎?」
『嗯。』
「我還想聽。」
『好,我想一下。』
「好。」


我想了一下,便開口:『妳看過鴨子嗎?』
「有吃過呀。」
『我說的是,妳有看過一隻活生生的鴨子。』我問。
「只有在電視上了。」
『小時候我常常看到活生生的鴨子在眼前呢。』
「嗯。」
『那是一群鴨群,被豢養在一個大水塘裡,然後用鐵絲網和一小塊沙地一起圍住。小時候的我常常騎車到那裡,然後便望著鴨子出了神,如果牠們不動,便撿起石塊,往牠們丟去,然後看著牠們驚慌失措的跑來跑去,便覺得很好玩。』
「真是壞榜樣。」劉海笑了。
『見笑了,』我也笑了笑,『長大後,我出來讀書了,看到的便只剩下零碎的鴨掌、鴨肉或鴨肉罐頭了。我不曾看過活生生的鴨,似乎這個城市也不再需要牠們的存在,而我們需要的,只是牠們的價值罷了。』我嘆了口氣,『如同人類世界一樣,到了城市,你便不再是個體,不管如何有獨特性,在城市的脈絡中,人們便像是一支細微的螺絲釘,剩下的只有功用,而要去除掉你的個性和情感。』


語畢,我便沉默了。
劉海低首思考了很久,才又抬頭看著我:「學長,你想的好多。」
『不過是發發牢騷罷了。』我笑了笑。
「不,不是的,」她的眼神突然變的堅定,「這不是發牢騷的,只是學長你很特別,而不自知。」
『真的嗎?』
「嗯。」
『妳人真善良。』我說。
「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而已呀。」她笑了笑。
『我相信。』我也笑了。


「學長,我之前說錯了,你不是一隻無法飛翔的鳥喔。」
『喔?』
「你只是恐懼於飛翔,深怕你一展翅,便會高飛,而太過遠離人群了。」
『我好像聽的懂耶?』我說。
「真的嗎?」她喜出望外。
『嗯。』
「呵呵。」


我當然聽的懂。
琴軒也曾經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呀!
只是她沒什麼良心,把我比喻成一隻烏鴉;不像劉海,至少還用一隻鳥比喻我。
那是一個雨紛飛的日子。


12
那時我還不是很熱愛雨天,頂多不討厭罷了。
那天,我正和朋友在麥當勞啃著薯條。
隨後,我接到一通電話,沒有名字。


『喂?此人正在忙碌中,請稍後別撥,最好都不要撥,謝謝。』我邊嚼著薯條,說完,便要掛了。
「小夏,本來要找你載我的,你在忙嗎?」
我一聽聲音,愣住了,『琴軒?』
「嗯。」
『我......
「那就不打擾你了。」
『不,妳在哪?』我豁然站起,擦了擦手,『我去接你。』


問了地方後,我便走到外頭。
外面依然飄著雨,而且越下越大。
我開了車的置物箱,拿出雨衣,發現只有一件。向朋友借,也沒人多帶。
我開始思考。
如果我穿了,琴軒不是要淋雨?那我不穿,豈不是變成我在淋雨?
那如果我穿到那裡,給琴軒,那她一定不會穿。
於是我們之中,肯定有人要淋雨。


一咬牙,我把雨衣塞回置物箱,便冒雨衝了出去。
我是游著泳到那的。
停下機車時,我並非離水的魚了,而是水腫的魚。


「怎麼不穿雨衣?」琴軒見到我,驚呼。
『我好像忘了帶。』我笑了一下。
「怎麼這麼粗心?」
我笑了笑,低頭開了置物箱,翻了一下。
然後我裝作驚訝,拿出雨衣。『哇,原來被壓在最下面啊!』
「嗯,快穿上吧。」
『妳有帶雨衣嗎?』
她搖搖頭。
『我都已經溼了,還是給你穿吧。』
「謝謝。」她接過雨衣,套在身上。
只是我怎麼覺得,她的神情有些悶悶不樂的。
或許是雨水浸溼了我的視線吧!


『妳怎麼會有我的電話?』我又問。
「之前看你的履歷表,便記下來了。」
『哇,那我虧大了,我也要妳的電話。』
「你不是有來電顯示嗎?」她的聲音很小。
『喔,對喔。』我摸摸鼻子。


載她的路上,雨越來越大了。
我有點像置身暴風雨的船上,向一片狂風巨浪對抗。
這雖然只是誇飾法,但國文老師有說,這可以增加戲劇效果。說不定也能增加我的男子氣概。
總之,雨越下越大了。
於是,雨水溼透了我的目光,我只能奮力掙扎,試圖睜開眼睛。


「停車。」突然,琴軒說。
『怎麼了?』
「停車。」
『喔。』


她走下車,奔跑到一旁的便利商店,不一會便出來了,拿了件輕便雨衣。
「穿上。」
『喔。』
她的語氣很淡,卻令我有種被命令的壓迫。
我第一次看到琴軒的神色,有如一層寒冰。
難道是因為她臉上的水滴,令我產生了錯覺嗎?


我送她回去後,背著溼透的身軀回到住所。
回到家後,沖了澡,便往床上倒。
這一倒,便發燒了,還燒了三天。
室友們還要上課,所以只能幫我向學校請假,並沒辦法留下來照顧我。
於是,整間房子只剩下我一人臥病在床。


這幾天,每當我稍有意識時,就會感到一股灼熱盤繞著全身,而口乾舌燥。
似乎我呼出去的氣,都是滾燙的。
當我勉力的撐開雙眼,便依稀能看到一個人影。
「別太累了。」她總會這麼說。
然後這句話便不斷徘徊在我的夢囈。聲音輕輕柔柔的,卻又帶點不捨。
令人感到很安心。是琴軒嗎?

當我想看的更清楚,又昏睡過去。


後來,我終於好了點,慢慢挨起身。
我拿下額頭上的濕毛巾,再環顧一下四周,才見到琴軒在一旁打盹。
她的神色很憔悴,頭髮也很凌亂,似乎很疲憊了。
在我身邊的人影,果然一直是她。


於是,我放慢動作,緩緩起身,盡量不驚擾到她。
開了門,找了一件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。
隨後,腹中便感到一股飢餓。於是我開了冰箱,拿了兩顆蛋,準備煮泡麵。
突然,房門開了,琴軒從裡面走出來。
我嚇了一跳,轉頭,一臉呆滯的望著她。


「回去躺好。」她揉著眼。
『我好了……
「回去躺好。」
『我活力充沛……
「回去躺好!」
『喔。』我摸摸鼻子,放下蛋,乖乖回房。


「生病的人還敢頂嘴?」她說。
從廚房傳來一陣水聲,她似乎在洗手。
然後,她開了房門,擦了擦手,看著我。


『我可以出去了?』我問。
「我出去買食材,如果我回來看到你沒躺好,你試試看。」她瞪了我一眼。
『喔。』
她轉身,便要出去。
我叫住她:『琴軒。』
「怎麼了?」
『回去吧。』
「為什麼?」
『咖啡店還要忙呢。』
「咖啡店我叔叔會照顧,而且有人先幫我代班了。」她說。
『這樣太麻煩妳了,好好休息吧。』我放輕語調。
「不會的,你好好休息吧。」
『這……
「看到你這樣,我也沒辦法安心休息的。」她笑了笑。
『喔。』我愣了一下,靜了下來。
她開了門,出去了。


每當看見她的笑容,似乎都能夠安撫我的情緒。
我便如同乎哭鬧的小孩,得到了糖果一般,安靜了下來。
漸漸的,我又睡去了。


當我醒來時,正好聽到廚房有聲響。琴軒似乎回來了。
我掙扎起身,裹著棉被,走到了廚房。
然後我昏昏沉沉的靠在牆邊,坐了下來,望著她的背影。


「怎麼出來了?」後來,她發現了我,「快回去躺好,麵快煮好了,你再睡一下。」
『睡不著了。』
「躺一下也好。」
『讓我留著吧。』我說。
「不能,快回去。」
『拜託,我會很安分的,好嗎?』我放輕語調。
她望著我,愣了一下。
「好吧,別太勉強了。」她說完,便轉過身去,繼續煮麵。
或許是因為廚房的霧氣,我感到溫暖。
一片迷濛之中,或許是我看錯了。
我望見,琴軒的嘴角,似乎有著笑意。
慢慢的,我望著她的背影,出了神。


「有什麼好笑的?」等我回神時,琴軒已經煮好了,端出一碗麵。
『嗯。』
原來我的嘴角一直是上揚的。


『只有一碗嗎?』
「不夠你吃嗎?」她問。
『再煮一碗吧,』我笑了笑,『我等妳。』
她愣了一下,似乎領會到了,也笑了。


後來餐桌上,放了兩碗麵。
「這碗剛煮的,比較熱,你先喝熱湯。」琴軒推了剛煮好的麵過來。
『謝謝。』
她凝視著我喝了幾口熱湯,臉色很柔和,「好喝嗎?」
『沒有進步空間了。』我說。
「什麼?」
100分了。』
「傻子。」她笑了。
我也笑了。
我們吃起麵來。


在琴軒身邊,我都有種錯覺,時間似乎忘了流動。
對我來說,她的笑容像是一燭燈火,散發著溫暖的微光。
而在黑暗中徘徊的我,便是因為得到那道光芒,因而得到救贖。
她似乎總是能夠令我感到安詳,無論前一秒的我多麼恐慌。
於是,望著她的我,又笑了。


「又在笑什麼?」她問。
『沒有。』
「真的嗎?」她的眼神充滿了笑意。
『嗯。』


『琴軒。』我輕輕叫了她。
「嗯?」
『有妳真好。』
「謝謝。」
『那應該是我說才對。』我說。
「嗯。」
『謝謝。』
「我接受。」
我們一起笑了。


「小夏。」後來,她說了。
『怎麼了?』
「我似乎能夠具體的描述你的特別了。」
『嗯?』
「你就像一隻烏鴉。」
『喂!』
「呵呵,聽我說完啦。」她咯咯輕笑。
『喔。』


「因為你通體的黑,於是大家便忽略了你的獨特性。其實你是明亮且炙熱的,只是人們不夠仔細,才無法發現真實的你啊!」她說,「你的獨特總在那麼微小處,卻又那麼令人印象深刻。」
『是嗎?』我有點不好意思。
「是呀,你通體的黑,其實只是你的面具。」
『面具?』
「因為人群是黑的,與眾不同的你,只好隱藏自己的突出,來融入人群。」
『聽起來很傻呢。』我若有所思。
「傻的很可愛呀。」她笑了笑。


『如果我可愛,絕對不是因為個性的關係。』
「什麼?」
『那是天生的樣子。』
「呵呵,看來你就算生病了,還是沒有乖一點。」
『見笑了。』


飯後,琴軒收拾了碗筷。
隨後切了水果,我們便在客廳,邊看電視,邊吃了起來。
『琴軒,我還是搞不懂。』我問。
「什麼?」
『我看不出來,我到底有何特別呀。』
「我舉個例子,好嗎?」
『嗯。』


「我們出去時,你都是走在靠馬路的一邊的。」
『嗯?』
「在咖啡店打工時,你知道我有潔癖,總是會先擦拭過檯面,然後把毛巾洗乾淨,再放到我隨處可拿到的地方。」她說,「你知道擦拭器具是我的習慣動作,就算乾淨了,還是改不了的。」
『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呀,談不上特別呀。』
「這樣就夠了,」她的眼神,突然變的明亮,「對我來說,這樣就夠了,懂嗎?」
『嗯。』我又被她的眼神安撫了。



「好了,快去休息吧。」吃完水果後,她說。
『妳也是,快回去休息吧。』
「我要看你先進房間,才要走。」
『好。』


當我把房間門把轉動三分之二時,我停下動作,又回頭看了看琴軒。
『琴軒,有妳真好。』我說。
「嗯,快睡吧。」
『好。』


當我要關上房門,門把放鬆了三分之二時,琴軒叫住我。
「小夏。」
『嗯?』
「你也是。」她笑了很燦爛,像一個孩子。
『什麼?』我並不知道她要說什麼,可是我也笑了。
「有你真好。」
『嗯。』


沉沉的,在睡夢中,我聞到一股琴軒的味道。
溫暖的從心中慢慢飄散出來。
琴軒,妳也是獨特的,妳知道嗎?
妳總是能夠安撫妳週遭一切,是所有的人都能得到安詳。
然後,時間似乎停止流洩。只要妳的微笑,我便能得到救贖。
我便能夠再度重生。
妳的味道,便是溫柔。



妳說過,特別的人,並不會注意到自己的與眾不同;就像眼睛啊,永遠看不見自己的明亮。
那麼,在妳看到了我細微的獨特時,我也發覺了妳的特殊。
你看見了我的善解人意同時,我也望見了妳的溫柔。
便如眼睛不見自己明亮一般,我們都不自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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